大約在四年前,有一天我在探訪病人的午間空檔,走進一間麥儅勞速食店準備打理我的午餐。這家店當時因爲正在進行擴張門面的内部整修,只提供外賣,我隨意點了一客外帶餐點,然後走進盥洗室梳理。在我從洗手間出來之後,我一邊照鏡子整理儀容,一邊想著下一個要見面的病人。然後,在我要走出盥洗室的時候,突然發現門打不開,好像從外頭上了鎖。 

我在盥洗室裏扯開喉嚨喊叫,麻煩幫我開個門好嗎?原本我説話的聲量比起小貓也就只大聲了一點點,再加上外頭正在進行裝潢的器械聲,喊了一會兒,沒有任何人答應。我突然想起,剛才進門時放在入口處的一個告示牌,好像寫著店面整修期間,只營業半天的公告。

這一瞬間,我突然感到一股極大的恐懼,然後,接下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捶打著厚重的鋼板門,大聲的呼求,開門,請開門,請你開門好嗎...我聼到了自己聲音裏的驚惶,以及全身的顫抖,淚水開始在眼眶中匯聚,逐漸模糊了雙眼...在昏暗的小房間,沒有任何回應的寂靜,伸手不見五指的闃黑。開門,我要出去,開門,...那是六嵗的小女孩暗夜裏絕望的哭聲。

你還好嗎?小姐盥洗室的另一個門打開了,服務人員帶著狐疑的眼神打量著我。

驚覺自己的失態,我強忍鎮靜後,問她爲什麽盥洗室的門打不開,她說 ,那個門一直都上鎖啊,剛才我是從另一道門進來的。 

了餐點,我走出了速食店,坐在車裏發呆。 剛才那五分鐘裏,我為什麽如此的晃神,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後來,又有幾次,我在幽閉空間裏突然產生極度的恐懼,因此我不得不去探尋那被深鎖的記憶。

那是生命的幽暗處,理智的亮光透不進去的所在-童年,我在七嵗以前不斷重覆經歷的禁錮與逃亡。

   

暗夜哭聲

 母親年輕時是小鎮裏出了名號的美女,但是,她兩次婚姻也都很哀傷的應了俗諺裏對紅顔的嘆息。五嵗的時候,母親歡歡喜喜的將啼哭不從的我從外婆手上接到她的新婚夫婿家裏。

印像中,高大魁梧的繼父身上常常散發著濃濃的酒味,總是紅著一雙眼睛,他經常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笑容對我說我是醬油瓶。當時,我並不懂得什麽是醬油瓶,所以總是咯咯的笑著囘他說,我叫維珊,不叫醬油瓶。我一直以爲那是一種善意的遊戲。

喝了酒的繼父還喜歡把我抱到他的腿上,用他滿臉像刺蝟一樣的鬍鬚渣,碰觸我的臉頰。我非常討厭他這樣的舉措,總是像條小蚯蚓一溜煙的鑽逃出他的懷裏,然後奪門而出,待在外頭與其它小朋友玩,直到母親回家。

不太記得他們的婚姻是如何出了問題,好像是和醬油瓶有關。還有,母親的長相讓繼父很不開心,到家中喝酒的叔叔伯伯們常常到後來因爲這樣弄得不歡而散。

大人的世界實在不容易懂,為什麽醬油瓶和美麗的媽媽是這麽大的問題。

有一次我在晚間醒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我害怕得坐在床上叫著媽媽,但是除了我嚶嚶咽咽的啜泣聲,沒有聽到任何人的囘答。

然後,我走下牀想要去上洗手間,卻發現門被反鎖,我小小的手不斷的拍打著門板,原本的啜泣變成嚎啕的哭聲。當媽媽沒有任何回應後,我不停的哭喊著外婆,接著是外公,舅舅,姨媽,姨丈...,開門,放我出去,我以後會很乖,會聽話...放我出去,拜托...把門打開...

雖然,這些人都不在我的身旁,但是,呼喚著他們的時候,可以帶給我一種慰藉,一種安全感。

不知道哭了多久,在我呼求過所有我以爲能夠依賴的對象之後,嚎啕哭聲慢慢的又變成嚶嚶啜泣,然後,是鼻子與胸口有一搭沒一搭的的抽蓄。我回到床上,慢慢的停止了哭泣,然後我又接著睡了。 

那一個暗夜,在我的人生裏,我第一次知道,什麽是無助,什麽是孤單。

後來,醒來的時候,是被媽媽輕輕的喚醒的,我一看見她就放聲哭了。

但是媽媽說,不能哭,繼父要生氣的。我又把眼淚收起來。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晚上,他們出去看電影了。看完電影,繼父又找了些叔叔伯伯喝酒,媽媽不放心我一個人鎖在房裏,想要快點回家,他們在街上吵了起來。但是媽媽拗不過繼父,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了。

之後,像這樣的禁錮越來越頻繁,我依舊恐懼,依舊驚惶,但是漸漸的,我就只是一個人,在暗夜裏哭泣,不再呼求任何人的名字。

後來,我就只是一個人,在暗夜裏凝視周圍的黑暗,不再發出任何的哭聲。

或許,這是我的人生裏,第一次發展出的扭曲的獨立與堅強。因爲對至親的失望,我不再期待會有任何人真實而長遠的保護跟照顧。這樣的認知,與我後來行走人生的姿態相當一致,朋友縂說我的步履沉穩優雅,但是只有我自己了解,我走得多麽的認真戰兢。

 

逃亡

 有一天,媽媽對繼父說要帶我囘娘家喝喜酒,媽媽把我打扮得票漂亮亮,然後我們坐上記程車,媽媽在我的耳朵小聲的說,不要回頭看,我們再也不囘來了。我說,那我們囘外婆家嗎?媽媽說,會的,有一天,我們會囘到外婆家。

接著,我們在不同的阿姨叔叔家住了幾天,每一次有人敲門,媽媽總是非常緊張。剛開始,我們躲在櫥櫃裏,躲在床墊下,我還覺得好玩,有時就在衣櫥裏笑出聲音來。 後來,我們也躲在鄉下的公共茅厠裏,我捏緊鼻子,一邊抱著母親的腿,一邊看著底下萬頭鑽動的蛆。

一個多星期後,我們正在另一位阿姨家吃飯,突然有人敲門但不出聲。阿姨把我和媽媽拉到落地窗簾後面,然後,我聽到了繼父熟悉的聲音在房裏四處迴盪,忽進忽遠。媽媽捂住了我的嘴,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出聲,連喘氣都不能。

我還記得,當他隔著簾幕站在我們面前的那一刻,我知道,這個捉迷藏的遊戲就要結束了。我知道他就要拉開窗簾,然後,我又會有好幾囘被反鎖在黑暗的房間裏。我真的知道,事情就會這樣發生的。

在我們的背後,是一道透明的落地窗,窗外有好亮好亮的陽光,還有在天空裏自由飛翔的小鳥。當繼父掀開窗簾的那一瞬間,原本全身因緊張而顫抖的我,在那一刻卻沒有任何感覺。看著天空的小鳥,我覺得自己好像飄在空中飛了起來。在那一刹那,我好希望自己是一隻小鳥,或者,在那一刹那,我其實已經變成一隻小鳥。

我們又囘到了繼父家裏,繼續聼他叫我醬油瓶。繼續看他為了美麗的媽媽與到家裏喝酒的叔叔伯伯爭吵推拉。繼續在一些夜裏,睜開眼睛注視周圍的黑暗,告訴自己,沒關係,看清楚就不怕了。 

當然,我們也沒有停止逃亡。有時候是趁著到市場買菜,有時候是趁著繼父上班。每一囘媽媽都說,不要回頭,我們再也不囘來了,但是繼父總能神通廣大的找到我們。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七嵗的時候,冬天裏的一個下雨的半夜,我在睡夢中被媽媽叫醒,她讓我穿上毛衣和外套,我沒有多問,我知道,這是我們又一回合的逃亡。那一天繼父在附近朋友家裏酩酊大醉,無法囘家。

安安靜靜的跟在媽媽身後,為了怕被鄰居發現,我們走進了附近的一個火車隧道裏。我至今都記得那個山洞裏的回聲,那是從岩縫透出的水滴,滴滴答答的落在積水的地面。冬天裏的地下水,像冰一樣的冷,我的腳被凍得幾乎走不動。媽媽無法抱我,她兩手拖弋著一大袋子的衣物與家當。我們走的很急很喘,山洞好長好暗,好像怎麽走也走不完。

昏暗的山洞其實比全黑的房裏跟令人害怕,因爲有各種奇異的回聲在裏面流盪,有時我縂覺得什麽東西就在我們的後面。我其實很害怕,雖然媽媽就在旁邊,但是,我並不因此感到特別安全。有幾次我回頭想要看清楚我們的後面究竟有沒有什麽東西,那種緊張與恐懼讓我很想哭。但是媽媽說

不要囘頭,不能哭,我們再也不囘去了

於是,我收起了眼淚,不管心裏怎麽害怕,都不再回頭看。

那個山洞好長好長,好像怎麽走也走不完。

之後所發生的事,我已經不太記得,但是,我們的確沒有再回去了。我們從鄉下來到一個叫做台北的地方,繼續住在不同的叔叔阿姨的家裏一段時間。剛開始,我們常如驚弓之鳥,因爲善良又柔弱的母親發現她的名字每隔幾個月就會出現在報紙的警告逃妻欄。在那個年代,我們怕壞人也怕好人,怕壞人知道我們的無依可欺,怕好人警察發現我們逃家的身份。我們怕生人也怕熟人,怕生人的不懷好意,怕熟人通報繼父我們的蹤跡。

隔了三年後,母親托人進行談判,給了對方一筆贍養費,結束了她此生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婚姻的夢靨。我也在這麽多年之後,才又看見當年淚眼婆娑的把我交給了母親的外婆。

這麽多年來,這幾幕發生在兒時的往事,我其實都沒有忘記。但是,在情感上我縂覺得它們離我非常的遙遠。只有頭一兩囘我仔細囘顧它們的時候,身體仍止不住的顫抖,全身自腳底往上發寒,好像我的腳還浸泗在那一個冬夜裏像冰一樣冷冽的地下水裏。後來,它們像是一卷被上了鎖的黑白幻燈片,偶然在心中放映的時候,除了微微的輕顫之外,我沒有過什麽哭泣或傷慟的感受。

我想那已經是過往的事了,我也不再是那個被禁錮在黑夜裏的小女孩, 我想,它們不能再對我產生任何傷害。 

 

似曾相識

兩年前,一個冬天的傍晚,探訪完最後一位病人,我開著蜿蜒的山路回家。突然間,一種難以形容的的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產生了莫名的恐懼。我越開越慢,因爲是山路的單向道,後面的車輛對於我的龜速非常的不滿,不停的按喇叭。只是喇叭聲並沒有能讓我加緊速度,反而,越多的喇叭聲,我就越慌張。我在車裏對著那些按喇叭的司機說,不要按了,我已經很努力了...不要再催促我,我走不下去了...拜托...

然後,在美國開車,開了將近十年,我第一次必須要靠邊停車,因爲突然間,就這樣突然間開不下去。

我把車停靠在貼近山壁的一小塊空地上,空出車道讓後面惱怒的車輛能順暢的行駛。我想,可能是前晚沒有休息好,所以我坐在車裏閉目養神了十分鐘,然後再開囘車道上。但是,不到一分鐘,當後面一有車輛一鳴喇叭,那種不留情的催逼,那種仿佛有追兵在後的驚惶與緊迫感就又讓我全身顫抖,不得不把速度放緩下來。於是我又得靠邊停車。就這樣來來回囘試了好幾趟。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麽囘事,走不下去,後退不了。我一個人在冬夜裏昏暗空蕩的荒山峽谷裏,坐在車上哭了起來。 

 後來,我不得不打電話麻煩教會前來解除我困坐在車裏的窘狀。在他們找到我之前的那一個小時裏,我試著鎮靜自己,努力想要思索出一個頭緒。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行駛在這條峽谷路上,還記得剛剛發現這條穿越山脊車輛稀少的捷徑時,我曾經被那山野裏幽靜的綠林景致所吸引。有時我會打開窗戶,聼聼山林裏的 風聲,蟲鳴與峽谷旁穿鑿過巨石岩壁的淙淙溪泉。

 但是,只要到了夜晚,這條人蹤稀少的山徑就顯得有些荒涼,我曾經數次在路上驚喜的看見成群的野麋鹿與落單的梅花鹿。

 找不出任何的聯結,我想也許是着涼了,只要請個假休息一兩天,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教會來了兩位熱心的弟兄,為了舒緩我的尷尬,他們一見到我就很幽默對我說,維珊就是好興致,這麽晚了還在山裏吹風看月亮。 我說,是阿,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所以就把你們也招來了。

回到我舒適溫暖的小窩後,我不再去想剛剛發生的事,我覺得那只是生活裏一個很小很小的意外,就像切菜不留神去劃到手指那樣的小事,不愉快但無需太介意。

我讓自己在浴室裏透過熱水的沐浴放鬆心情,一邊隨意吟唱,一邊閉上雙眼讓溫暖的水柱從我的頭頂緩緩的流淌到腳底。在我的意念最爲鬆懈釋放的時候,突然,眼前出現了好久好久以前,走在那個昏暗山洞裏的景象。

我非常詫異的立即睜開雙眼,那一瞬間,我的困惑得到了解答。

今天晚上我在蜿蜒幽僻的山徑上,走進禁錮在記憶底層裏的那個倉惶逃脫的冬夜。當年,那個髮辮淩亂的小女孩,還瑟縮顫抖的留置在昏暗的山洞裏。那個山洞,好暗好長,好像永遠都走不完。

 

帶我走出來

這個事件的半個月前,我目睹一位病人在與我談笑間突然離世,而我無法做任何的應變,還沒有從那樣交纏著慌亂與愧疚的情緒裏沉澱下來,這個困坐荒林的事件,讓我的生活更加艱難。我開始經常性的暈眩,為了避開行駛高速公路與山徑,我又買了一輛車放在捷運站旁,每天從家裏開車到附近的捷運站,然後再搭乘捷運到公司附近的站牌開車到公司。

我大量減少了外出的次數,有時候,連星期天到教會崇拜都很掙扎。不過我仍然努力的讓生活看起來一切正常,我仍然與同事朋友開懷談笑,仍然傾聽許多人的哀傷。我繼續關顧我的病人,也固定聯係在臺灣的家人,確定他們生活無虞。

所有身心靈裏的困境與掙扎成爲我自己的秘密,無法對任何人說明。我必須要很獨立,很堅強,很冷靜,很勇敢。我是不能夠喊痛,不可以害怕,不能夠哭泣的,同時完全沒有,沒有任何事物可以令我囘頭張望,自憐自哀的。我只能不停的往前行走。

這是我在那些禁錮的暗夜裏存活下來,以及後來貧寒困頓的環境中與自己不斷對話的心念。這也是我多年以來生命的樣貌。我對活在底層社會的艱辛有著切身的體悟,因此從念高中以來,我就對弱勢群體有著深刻的關懷,開始在育幼院裏擔任義工,陪伴那些失愛的孩童。接著,大學時代,我陪伴的對象成爲因逃家,中輟而步入險惡深淵的雛妓。然後,大學畢業後,我步入咨商輔導領域,成爲心理輔導員,成爲高中教師。十二年前,我離開臺灣,傾注所有走進臨終伴護的學習與專業。這一路走來,我不停的愛,不停的給與,不停的傾聽,不停的陪伴。在看見許多創痛心靈被轉化,孤寂哀傷的受安慰,困頓迷惑的變通達裏,感受生命的救贖。

但是,那個在暗夜裏哭泣的小女孩,始終等不到我的關注。

在那一條長長,長長的隧道裏,她被壓抑的恐懼是不是已經扭曲成對自己的憤怒?所以,長大了的我,心中縂是縈繞著莫名的愧疚感,對母親的人生境遇感到抱歉,也對兄長的歧路逆旅充滿虧欠。

在那無人聽聞的哭泣裏,她的孤寂與無助是不是已經讓她學會不敢期待,不敢要求,學會否認自己有被愛的需要?所以,後來的我,處理情感是那麽樣的軟弱,不該鬆手的幸福,不敢緊握, 可以爭取的,不敢要求。

在那一條長長,長長的隧道裏, 母親要她收起憂傷與淚水,只能不停的向前行,是不是讓她開始隱藏起自己的感覺?所以,長大了的我,不管面對喜怒哀樂,總是那樣雲淡風輕。

在那些漫漫長夜的幽禁裏,生父對她的捨棄,繼父對她的厭棄,以及母親的妥協是不是讓她對自己的存在感受不到價值?所以,後來的我,很難相信自己是可愛的,是能夠被愛的。

因此,為了被我聽見她的聲音,看見她的存在,她必須讓我停下腳步。

從四年前在麥儅勞盥洗室開始了幽閉恐懼,到兩年前終于困坐在山林小徑上,我依然沒有去理會她。 我想,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如何帶她走出來。

 

奇異的恩典,奇妙的愛

去年,我終于停下腳步了,而且是完完全全的停止。停下幾乎所有的社會角色,放下付諸於這些角色的期待。我進到那長長,長長的隧道裏去,去感受她舉步維艱的疲累,她深藏的孤寂與憂傷,她對自己生存價值的懷疑,以及她的力量與希望。然而,我並不是隻身前往。我所不知道的是,這一次,有一道光陪著我一起進去。

做了半生的基督徒,我對天父的愛一直有著非常複雜的心結。在理智裏,我知道祂愛我,但是,在情感上,我很難明白那是什麽樣的愛。很多人可以自地上肉身的父親去對照思索天上父親的愛。但是,在我的生命經驗裏,地上父親的角色是如此的負面,我無法描述無法揣摩從來不曾存在的父愛,同時,我也不願意自我催眠與創造一份想象的天父的愛。

但是,我相信這份愛是真實的,不能只因爲我在認知上的困難而否定祂的存在。我只是誠實的面對自己的狀態,祈禱每一天我能夠越來越認識祂,越來越明白祂愛的樣貌。

就這樣,我過著非常任意隨性的一年,周圍的朋友都擔心我怎麽就提前退休了。每隔一些時間,縂有一些出於好意與關心的詢問,開始找工作了嗎?或者含蓄的打探,接下來要做什麽呢?我也只能非常誠實的回答,還沒耶,不知道。而這樣的回答聽起來是要令人擔憂的,因爲這一點都不像是他們所認識的我。那個積極,努力,總是走在自己喜歡的道路上,永遠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麽的我。

而我,其實是因爲明白了自己的困境,明白了我的愛很有限,明白了我必須去關注自己心中那個小女孩。我只是學著接受自己的軟弱,活得更真實,更自在,痛就喊痛,想哭就哭。因爲,我聽見了她的聲音,看見了她的存在,我必須帶她走出來。她是我生命裏失落的起初的愛,當我找到她,帶著她走出那個長長,長長的隧道,我就能夠再去愛。

這些日子以來,我逐漸明白到我生命的醫治與轉化是十字架上何等奇異的恩典,何等奇妙的愛。

同時,這樣的愛,讓我擁有了安全感。所以我決定書寫她。雖然,這是非常非常困難,非常非常疼痛的行筆。

我希望,透過書寫,擁抱她,讓她的小腳丫可以離開冰冷的地面。

我希望,釋放她的恐懼,讓她有勇氣回頭看。

我希望,透過書寫,接納她對母親從來不敢表達的忿怒與失望。

我希望,輕輕,輕輕的親吻她緊握的小拳頭,直到她停止顫抖,然後陪她放聲哭泣。

我希望,透過書寫,告訴她,她的存在是天父的計劃,所以她是美好的,是重要的。

我希望,她知道,那一條長長長長的隧道,已經到了盡頭,我們要一起走出去。

  

 

I believe the children are our future
Teach them well and let them lead the way
Show them all the beauty they possess inside
Give them a sense of pride to make it easier
Let the children's laughter remind us how we used to be
Everybody searching for a hero
People need someone to look up to
I never found anyone to fulfill my needs
A lonely place to be
So I learned to depend on me

[Chorus:]
I decided long ago, never to walk in anyone's shadows
If I fail, if I succeed
At least I live as I believe
No matter what they take from me
They can't take away my dignity
Because the greatest love of all
Is happening to me
I found the greatest love of all
Inside of me
The greatest love of all
Is easy to achieve
Learning to love yourself
It is the greatest love of all

I believe the children are our future
Teach them well and let them lead the way
Show them all the beauty they possess inside
Give them a sense of pride to make it easier
Let the children's laughter remind us how we used to be

[Chorus]

And if by chance, that special place
That you've been dreaming of
Leads you to a lonely place
Find your strength in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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